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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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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夢

好在送往得比較及時,醫師說再晚來一步這腿就保不住了。

“要想救她,這診金可不便宜,你們當真要救嗎?”

家裏有的銀兩除了日常開支,剩餘的是她準備離開之時用的,若是此時用來救人那麽很可能短時間內無法離開此地,但是戚枝沒有半分猶豫,當即道:“救。”

醫師看了看她,見這小女孩出落得漂亮柔弱,沒想到是一個有主見且有孝心的人兒,於是好心道:“好,那我可以給你們再打一個□□折,也算是老夫積德行善了。”

“多謝。”戚枝福了一個禮

醫師救人一向是不示人前的,而且香慶這傷還得動刀子,目送醫師將香慶接進屋子,戚枝這才轉過頭對明叔道:“明叔,今日多謝你相助了,趁著夜色還早你先回去吧,我在此守著就好。”

明叔從心底裏喜歡這個孩子,也想陪著她守在此地,但他畢竟是男子,那香氏又是寡婦,又是鄰裏鄰間的,傳出閑話對她們反而不好,於是只是頓了頓便同意了。

“好,阿枝啊,你別太擔心,這位醫師醫術高明,你娘定會沒事的,待明日你娘醒來後我再來接你們回村。”

“謝謝明叔。”

“好孩子,你長大了。”

戚枝眼眶發熱,這一句想起了香慶向他們炫耀自己孩子懂事的那一幕了。

這一夜,戚枝腦袋裏仿佛裝了很多東西,但又好似空空無一物,坐在臺階上靠著門框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翌日她被醫師喚醒

“小丫頭,更深露重,你怎麽在這裏睡著了?”

戚枝猛然驚醒,問:“醫師,請問她、她還好嗎?”發白顫抖的唇色表明了心慌

醫師彎身將她拉起來,微微側開一點身子,她瞧見裏面一塊木板上躺著的香慶面容紅潤,呼吸平靜,想來定是度過了最危難的時機。

“你娘她沒事,只是這腿裏的髕骨碎了,我為她安了一副假的,回家好好恢覆行走是無恙的,但幹些重活恐怕就不行了。”

戚枝楞楞點頭:“多謝醫師,能行走就好。”

醫師慈愛地笑道:“你且進來吧,這腿上這麽多傷痕也應該上一點藥。”

戚枝卻扒著門框,目光有些窘迫“醫師,我……”

醫師道:“你是怕診費嗎?放心吧不過是上一些消腫的藥,算是我贈送的,不收你銀兩。”

戚枝這才道:“多謝。”

“來吧。”醫師一邊朝裏走一邊道“你娘這也是幸好底子強健,你又送得及時,否則很可能失血過多。”

戚枝楞楞地聽醫師絮絮叨叨的說著,心裏也是十分僥幸,還好,還好香慶沒事。

直到此刻,一切塵埃落定,戚枝才有心思去想這幾年與香慶的相處,自己早已無知無覺間把自己當做了香慶的女兒,之所以對香慶舍棄自我式的好感到厭煩也是因為心疼她,這種感覺是戚枝此前從未想過的,初來此地以為不過須彌的光景就能破陣而出,可是天生天長的花妖遇上世間親情,方知原來自己也十分渴望有娘親疼愛。

當心裏承認自己對香慶的這種感情之時,戚枝仿佛覺得花妖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夢,而這裏才是真實存在的戚枝。

簡單處理好了身上的傷勢,戚枝守在香慶身前,醫師說還需要一點時間才會醒過來,看來等明叔忙完地裏的活過來剛好差不多。

等待期間,隨著時辰的延後,藥鋪裏前來看病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她此時與會診廳隔著一道門簾,看不見外面是什麽情形,只能聽出前來看病之人頗為尊敬這位醫師。

嘈雜的聲音中她卻意外聽見了一道稚嫩但熟悉的聲音。

“這是藥方,抓十二副藥。”

少年清脆溫潤的嗓音與旁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楞神之際,又聽見醫師笑道:“黎公子,又來給你娘親抓藥了。”

“是的,醫師有勞了,這是銀兩。”

“好嘞,馬上就好。”

戚枝喊住匆匆抱著藥材準備出去捕獲的藥童,問道:“請問,外間那位黎公子你可認識?”

“嗨他呀,是我們這遠近聞名的孝子,他老母親體弱常年喝藥。”藥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拂去手朝外面走道“我還有事呢,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說這麽多幹嘛。”

戚枝想了想立馬起身,掀開布簾,恰好與青柏似的少年四目相對。

“黎谙?”戚枝定定地瞧著身穿青色長袍的他

黎谙則是一臉狐疑又戒備地看著她:“姑娘,你是?”

醫師恰好取好了藥回過身見他二人好似認識,問:“喲,丫頭與黎公子認識?”

戚枝下意識地避開了醫師的目光,黎谙則是禮貌地接過藥包,道:“有勞醫師了。”然後轉頭便離開藥堂。

藥堂來來往往之人甚多,醫師只是一時好奇見他不欲多說,也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轉身去給其他病人問診了。

這一打聽才知幾年來,他就居住在戚枝的隔壁村,不過幾裏路的距離,居然兩人從未遇到過,只是黎谙為何看上去並不認識她?難道他沒有了此前的記憶?

戚枝不好過多追問,只能將黎谙家中的位置牢記在了心頭,打算待過幾日尋個機會私下去找他問個清楚。

等她再回到香慶躺著的隔間裏時,香慶已經醒了過來,正雙眼定定地看著房梁

“香慶。”她還不是不太接受喚娘親這二字

香慶目光回神,悠悠地轉過來臉

戚枝揣摩著她的心思,看上去如此神傷莫非是在擔憂自己的腿還能不能走路?

“醫師說好生修養,行走是無虞的。”收了眼為她整理了一下被角“你不用過於擔憂,晚一點我央求了明叔用他的牛車來拉我們。”

香慶抽出手輕輕地撫摸她的鬢發,這一次她沒有躲開,而是微微閉了閉雙眸,這樣溫柔的香慶很少見。

“阿枝,昨日辛苦你了,娘親能活著已是萬幸,旁的自是不敢多求,這腿能走啊已經很好了,我沒有多想,我只是在想家中無法幹農活了,這一年吃什麽。”

戚枝不甚在意道:“您能做得,我自然也可以的。”

哪料香慶卻頗為激動道:“不行、我從小再難對你也不曾要求過做農活,為的是不想讓你再走娘的老路,我兒生了一副好皮囊,應該向鎮裏的小姐一樣,十指不沾陽春水才是,而且這也是你爹對你的希望,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地活出不一樣的日子,至少要比我們好。”

戚枝體諒她是一個病人,不欲與她多爭論什麽,說的這個當然是他們做父母對子女的希冀,可是有時候世間之事就是這般世事難料,命運往往是捉弄人的,若是香慶沒有這一摔或許就如她所願了。

“醫師說你剛醒,需要靜養,勿要動怒,一切聽您的就是。”

香慶這才作罷,含著疲倦的眸子靜靜地躺著,沒多大會功夫便就又沈睡了過去。

待到太陽快要下山之時,明叔牽著黃牛車來接她們二人回村。

在藥堂眾人的幫助下,將香慶擡上了牛車,這才慢悠悠地離開了小鎮,回村之時才發現這黎谙的村子與她所在的存在只是兩條不同的岔路口,她悄悄記下了路。

牛車本就不比馬車穩當,這一路多有磕磣,香慶不是一個吃痛的人,稍有點磕碰立馬痛呼出口,剛開始戚枝還饒有耐心地安撫安撫,次數一多她也懶得多嘴了。

回到村子裏,路過明叔家裏時沒有見到小黃的身影,她立馬有些沈默地低頭

明叔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阿枝啊,小黃它壽終正寢了,我呀給它埋在了這顆大樹下。”

戚枝有些訝異:“明叔,你還給他安葬了?”

“是啊,它跟了我也快二十年了,不忍心隨意丟棄,我聽說啊,這畜生有了墳塚說不準會進入往生道呢,雖然我也知道這是安慰人的……”他聲音低弱了下去“但是我想著,萬一呢?”

戚枝目光落在越來越後面的那顆榕樹,那裏埋葬著小黃的屍體

“會有往生道的。”這個世界裏的人不信這些,但是她曾親眼見過往生道送走亡魂。

“你個小孩子,說這些幹嘛,還不快謝過明叔,我們到了。”香慶半撐起身子

戚枝跳下牛車和明叔一切將香慶擡進屋中後,她又捧了一些碎銀子到明叔身前:“明叔,這兩日多謝你,這些是我們的一點謝意。”

明叔卻像是看見惡鬼般,逃也似地驅趕著黃牛往家裏走,邊走邊道:“我可不是貪圖小利之人,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先走了。”

看著明叔越來越遠的身影,以及自己手裏的幾兩碎銀子,這場景似曾相識啊……

香慶養傷的這些日子,田野間的農活是只能停掉了,戚枝也需要日夜照顧她。

養了一個月,差不多能下地行走了

香慶便杵著拐杖慢慢地練習著走路,偶爾路過幾個熟人,每每這時香慶都要扯著嗓子打招呼

“吃飯了嗎?”

而別人也總會問:“你這腿是怎麽了?”

這不過是隨意一問,香慶卻像是一直在等人問這個問題一樣,每次都會拉著扛著鋤頭歸家的人道:“哎呀,我就是摔了一跤,這腿你看嘛,就是只能這樣直著腿。”

“哎喲,那多難受!”

“就是啊!我跟你說,醫師都說我命大,要不是我家阿枝我這一次可就……”

每聽到這裏,戚枝就悄悄翻了一個白眼,其實沒人想聽這些,可是她就要在所有人的面前解開傷疤,闡述事情的所有經過,好像就為了聽到別人唏噓的一聲才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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